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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術會3:秘術現世 第1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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亂局

徐傀儡和王鞭等人躲在觀眾席的最後一排,眼看幾個握著手槍的青幫混混,在觀眾席上一排排地仔細搜尋,離他們的藏身之處越來越近。

以徐傀儡的身手,對付這些青幫混混原本不在話下,但這些青幫混混有槍在手,那就要另當別論了。只要徐傀儡一現身,這些青幫混混一起朝他開槍,他縱是有三頭六臂,也不可能躲過所有的子彈,勢必非死即傷。他在頭腦里不斷地想像演廳的結構,思索著有什麼可以脫身的辦法。

萬國千彩大劇院的演廳只有一個出口,然而這唯一一個出口,也就是演廳的廳門,已被幾個青幫混混持槍守住。徐傀儡思來想去,沒有想出任何可行的脫身之法。

眼看著手電筒的光越來越亮,搜尋的青幫混混越來越近,徐傀儡漸漸定下了想法,大不了現身殺出去,與這群青幫混混拚死一搏,哪怕被子彈打死,也要在死前儘可能地多殺幾人,如此一來,倘若易希川當真救出了林神通和雙魚,所要面對的阻力也會小一些。

徐傀儡沖躲在身邊的王鞭及其徒弟比畫了手勢,示意要與這些青幫混混搏命拼殺。王鞭和兩個徒弟點了一下頭,神色極為堅毅,各自握緊了手中的武器。徐傀儡伸出右手,只要他這隻手一握成拳頭,四個人便一起現身,向青幫混混殺去。

徐傀儡攤開的手掌最終沒能握成拳頭,因為忽然之間,廳門處一陣騷動。

自從青幫混混開槍警告之後,上百個觀眾全都坐回了座位上,噤若寒蟬,不敢輕舉妄動,因此偌大一個演廳,一直安靜無聲。就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,演廳方向突然一陣騷動,自然引得在觀眾席上搜尋的十幾個青幫混混回頭望去。只見守在廳門處的幾個青幫混混紛紛後退,廳門外湧進了一大群青幫混混。

這一大群青幫混混,是追擊假扮易希川的道野樵的那一群。他們湧進廳門,不是正著走進來,而是背對演廳,後退而入。

在這大一群青幫混混退入演廳後,又有一撥人跟著走進了廳門,竟是白衣勝雪的齋藤駿、右臉包著紗布的荒川隼人,以及幾個手持武士刀的日本武士。

齋藤駿等人不是空手而來,而是擒著兩個人,其中一人是道野樵,另一人則是蔣白丁。

原來昨晚易希川和雙魚逃走之後,考慮到荒川隼人和日本武士剛剛殺了幾個法租界巡捕房的巡警,巡捕房因此出動了大批警力在法租界四處搜尋兇手,於是齋藤駿、荒川隼人和日本武士離開法租界,返回了上海國術館,打算等第二天風聲稍過,再到法租界搜尋易希川的蹤跡。

此時日本尚未對歐美等國宣戰,佔領上海已有數月之久的日軍一直沒有進攻法租界和公共租界,彼此之間界限森嚴,因此鮮有日本人敢進入租界活動。齋藤駿等人要在第二天進入法租界,自然不敢大張旗鼓,於是沒有在白天露面,而是等到了夜間,才重新進入法租界,四處搜尋易希川的去向。

他們搜尋到萬國千彩大劇院的大門外時,正是劇院斷電之際,假扮易希川的道野樵為了將青幫混混引得越遠越好,於是飛奔出了劇院大門。道野樵的身形與易希川極為相似,又穿著大褂,荒川隼人和幾個日本武士同樣誤以為其是易希川,立即動手,道野樵勢單力孤,很快失手被擒。

追擊「易希川」的青幫混混衝出劇院大門,看見「易希川」被日本人擒住,不由得都是一愣。此時蔣白丁不在,阿潘也不在,這群青幫混混之中沒有敢下命令的領頭之人,面對突然出現的日本人,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動手。倘若動手,一旦得罪了日本人,那可不是小事,指不定會給青幫招惹來巨大的麻煩;倘若不動手,任由「易希川」被日本人抓走,卻又沒法向蔣白丁交差。

就在這群青幫混混遲疑之時,道野樵的兩個徒弟向齋藤駿等人殺了過去。這兩個徒弟,原本負責留在劇院外剪斷電線,他們得手之後,便打算進入劇院幫忙。他們趕到大門外時,正好遇上道野樵被日本武士擒住,於是衝上去救人。然而兩個人的力量太過渺小,片刻之間,便死在了日本武士的亂刀之下。

齋藤駿見死去的兩人身穿灰衣,從容貌和身形來看,像極了昨晚救走易希川和雙魚的灰衣人。他一把扯掉道野樵的蒙面黑布,見這人不是易希川,正是昨晚與他動過手的一個灰衣人。他當即喝問易希川身在何處,道野樵卻是一臉冷漠和鄙夷之色,緊閉嘴巴,一聲不吭。

道野樵雖然不說話,但他是假扮易希川從萬國千彩大劇院里奔出,齋藤駿自然想到易希川極有可能是在劇院里。這麼多青幫混混追著道野樵出來,由此可見,萬國千彩大劇院里的局勢一定不簡單,但齋藤駿的眼裡只有龍圖和骷髏傀儡,而且他向來自負,從不把旁人放在眼裡,當即便要押著道野樵進入劇院。

那群青幫混混不知這群日本人要做什麼,便將這群日本人團團圍住。

齋藤駿正打算教訓一下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幫混混,這時阿潘背著蔣白丁,忽然從萬國千彩大劇院的大門裡沖了出來。蔣白丁傷了手臂,斷了手腕,不停地痛叫,阿潘背著他出來,原本是要送他去醫院救治。那群青幫混混瞧見了,大驚之下,不少人都向蔣白丁圍了過去,原本團團包圍的陣勢,頓時陷入一片混亂。

齋藤駿認得蔣白丁是青幫頭目,趁著這群青幫混混自亂陣腳,當即大步掠出,隻身衝進這群青幫混混之中,電光石火之間,已從阿潘的背上將蔣白丁擒了過來。齋藤駿料定萬國千彩大劇院里的局勢一定不好對付,蔣白丁既是這群青幫混混的頭目,又是萬國千彩大劇院老闆魯鴻儒的把兄弟,只要擒住了蔣白丁,此番進入劇院捉拿易希川,自然大有利好之處。

有蔣白丁在手,齋藤駿等人一路走進演廳,阿潘和青幫混混全都不敢輕舉妄動,只能一步步地後退,一直退回了演廳當中。

蔣白丁原本傷口就劇痛無比,眼看著要去醫院救治,卻又被日本人擒住,只能不斷地哀號叫罵。他的聲音極為刺耳,在演廳里震蕩不休。

在觀眾席上搜尋的十幾個青幫混混,見蔣白丁被擒,哪裡還顧得上搜尋徐傀儡等人的蹤跡,立即衝下觀眾席,與其他青幫混混一起,將齋藤駿、荒川隼人和幾個日本武士團團圍住。這些青幫混混有的拿刀,有的握槍,此時都把刀尖和槍口對準了齋藤駿等人,紛紛叫道:「快放了我們大哥!」

魯鴻儒自以為有大批青幫混混追擊易希川,徐傀儡等人也已身陷包圍插翅難逃,混亂了一時的局勢,已完全處於他的掌控之中,他實在沒想到日本人竟會突然出現,而且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,那個被日本武士擒住的「易希川」,竟然不是易希川本人,而是喬裝假扮的。

一瞬之間,他的心頭掠過了一絲不好的預感,下意識地回頭,看了一眼後台的入口。這時他才發現,後台入口處的門是關閉的,可他分明記得,之前蔣白丁和青幫混混追著「易希川」衝出後台時,並沒有關上後台的門。

他心頭一驚:「易希川一直沒有出現,難道說……他早已溜進了後台?」

魯鴻儒雖然考慮到了這一點,但無暇去理會後台的事,因為蔣白丁已經被這群日本人擒住,就算這群日本人不殺蔣白丁,可蔣白丁手腕處的斷口不停地流血,時間稍長,失血過多,同樣會有性命危險。蔣白丁不僅和他師出同門,是他拜過把子的兄弟,而且是青幫頭目,手底下有一大群青幫混混,這些年替他辦了不少事,他已然離不開蔣白丁的幫助,因此他要想辦法儘快將蔣白丁救過來。

魯鴻儒不知道這群日本人突然來此的目的,於是開門見山道:「我這劇院與日本人向無來往,不知各位突然到來,所為何事?」

荒川隼人道:「魯鴻儒,易希川是在你這裡駐台吧?」

魯鴻儒應道:「以前是,但如今易戲主離開了,已不在我這裡駐台。」

「少給我來這一套!」荒川隼人道,「姓易的小子一定藏在你這裡,他得罪了這位齋藤駿大人,你不想惹禍上身,就把他交出來。」

魯鴻儒道:「你們要找易戲主,大可以在我這劇院里自行搜尋。但我這位兄弟與此事無關,還請將我這位兄弟放了。」

荒川隼人當即抽出鋼釺,抵住了蔣白丁的脖子,道:「你沒資格與我談條件,再不把姓易的小子交出來,我立刻殺了他!」

魯鴻儒絲毫不受威脅,道:「別以為你們日本人佔了上海,就可以到我這劇院來肆意撒野。我好話說盡,再不放開我這位兄弟,休怪我不客氣。」

荒川隼人冷笑道:「區區支那人,也敢與我叫板。」說話之際,鋼釺往下一刺,一下子刺進了蔣白丁的肩膀,痛得蔣白丁一聲慘叫。

圍在四周的青幫混混神色大變,紛紛叫道:「大哥!」

阿潘道:「全都愣著做什麼?快開槍,殺了這群日本人,救大哥!」

阿潘一聲令下,周圍的青幫混混便要動手。蔣白丁劇痛之際,急聲叫道:「都給我住手,誰敢開槍,回頭便收拾誰!」他的命攥在日本人的手裡,青幫混混當真開槍,就算不誤傷到他,日本人見他沒有利用價值,也會立即動手殺了他。

蔣白丁這麼一叫,那些準備動手的青幫混混,立刻便停住了,不敢輕舉妄動。

荒川隼人瞧了一眼蔣白丁,冷笑道:「不錯,你倒是個明白人。想要活命,就叫你的手下把槍扔掉,再把姓易的小子交出來。」

蔣白丁道:「姓易的小子壓根不在我們手裡,我們如何交得出人?」

荒川隼人道:「那就叫你的手下扔掉槍。」

蔣白丁道:「我照做了,你要立刻放了我。」

荒川隼人道:「只要你乖乖聽話,我自然會饒了你。」

蔣白丁沒有半點猶豫,當即命令:「全都把槍扔了,快點扔!」

圍在四周的青幫混混面面相覷,猶豫了幾秒鐘,最終不敢違抗蔣白丁的命令,相繼扔掉了手裡的槍。

所有的手槍一落地,蔣白丁立馬道:「說話算話,快放我走。」

荒川隼人轉頭看向齋藤駿,齋藤駿微微點了點頭。點頭之時,齋藤駿的兩隻大手已然握成了拳頭。

荒川隼人冷笑道:「好,那就饒了你的賤命。」抬手一揮,示意擒住蔣白丁的日本武士鬆手。那日本武士當即鬆手,蔣白丁一刻也不停留,立即拔腳飛奔,沖向阿潘。阿潘一把摟住了蔣白丁,周圍幾個青幫混混急忙一擁而上,將蔣白丁團團護住。

被阿潘摟住之時,蔣白丁立即破口大叫:「給我殺了這群日本鬼子!」

在蔣白丁看來,青幫混混雖然扔掉了手槍,但手槍都在身前的地面上,只要撿起手槍,便能亂槍齊發,將這群日本人射出滿身的窟窿。然而那些扔掉槍的青幫混混,根本沒時間去撿地上的手槍,因為在蔣白丁被放走之時,齋藤駿已經出手了。

齋藤駿雙拳一翻,打開了手掌,磷粉一出,十幾團碧綠色火焰立刻憑空燃起,射向圍在四周的青幫混混。青幫混混圍得太近,難以躲避突如其來的攻擊,不少人頓時被碧綠色火焰擊中,身體燃火,慘叫不斷。荒川隼人立即揚起鋼釺,幾個日本武士舉起武士刀,趁亂殺向周圍的青幫混混,唯有那個擒住道野樵的日本武士留在原地沒動。

殺戮一起,血光飛濺,手電筒的光束東倒西歪,廳門處慘叫連連。

原本受了青幫混混的警告而坐在觀眾席上的觀眾,此時驚恐萬分,紛紛往演廳的里側躲避,儘可能地遠離廳門,生怕這場殺戮會誤傷到自己。

躲在觀眾席最後一排的徐傀儡,早已將廳門處發生的一切看在眼裡。道野樵落入日本人之手,以這些日本人的行事風格,隨時可能一刀殺了道野樵,他當務之急便是先從這些日本人手中救出道野樵。此時廳門處光線昏暗,局勢大亂,正是救人的大好機會,他當即從觀眾席上飛奔而下,從青幫混混之間穿過,掠向那個擒住道野樵的日本武士。王鞭和兩個徒弟也同時動手,向廳門處殺成一團的青幫混混和日本武士衝殺而去。

徐傀儡亮出鐵扦,刺向擒住道野樵的日本武士。那日本武士察覺到從側面掠來的襲擊,一隻手依舊擒住道野樵,另一隻揮動武士刀抵擋了兩下,被鐵扦劃破了手臂。那日本武士知道來敵厲害,一隻手難以抵擋,不得不放開了道野樵,雙手握刀,與徐傀儡拼殺。

道野樵的手臂原本被反擰在身後,這時一得自由,雖是赤手空拳,卻也立刻反擊那日本武士。那日本武士左右受敵,更加抵擋不住,很快被徐傀儡一扦刺死。

徐傀儡剛剛得手,還沒來得及率領道野樵衝出人群,一團碧綠色火焰忽然隔空飛至,燒向他的面部。

齋藤駿已經看清了人群之中的徐傀儡,更看清了徐傀儡手中的骷髏傀儡。他兩次與徐傀儡交手,第一次是在廢棄廠房裡,敗給了徐傀儡,身受重傷,第二次是在法租界居民區的巷道之中,雖然未分勝負,卻也被徐傀儡破了碧綠色火焰大陣。他兩次都沒能從徐傀儡那裡討得任何便宜,早已將徐傀儡視作必須要擊敗的勁敵,而且骷髏傀儡作為中國幻戲界的聖物,正是他此行所要搶奪的目標之一,此時見徐傀儡帶著骷髏傀儡現身,他立即操控碧綠色火焰攻擊。與此同時,他拔出了腰間的銀鞘匕首,刺向徐傀儡。

徐傀儡矮身躲過碧綠色火焰的攻擊,手中的鐵扦一揚,擋住了刺來的銀鞘匕首。雖然他兩次對敵均壓制住齋藤駿,卻都沒能擊殺對方,尤其是昨晚在法租界居民區的狹窄巷道里,他故意現身,便是要以一己之力單挑齋藤駿,趁齋藤駿傷勢未愈之際,將這個中國幻戲界的大敵除去,只可惜最終還是功虧一簣。眼下雖然身陷混亂無比的戰局之中,但既然與齋藤駿對上了,他便不會收手避戰。

徐傀儡深知齋藤駿實力強勁,只用一隻右手和一根鐵扦,勢必難以對付,於是斜跨一步,將骷髏傀儡交給道野樵守護,就此騰出了左手,隨即袖口一甩,亮出了另一根鐵扦。他雙手雙扦,對陣碧綠色火焰和銀鞘匕首,與齋藤駿在人群之中廝殺起來。

蔣白丁雖然脫離了日本人的控制,被阿潘和幾個青幫混混護住了,但他身上多處受傷,失血過多,已漸有身體疲軟、頭腦昏沉之感。他命令了青幫混混攻擊日本人後,當即叫阿潘背他去醫院。阿潘將他背了起來,想要衝向廳門,可廳門被混戰的人群堵住,一時之間難以衝過去。

蔣白丁承受著劇烈的疼痛,沖阿潘罵道:「你往前走啊!沒見我傷得這麼重?快啊!」

阿潘若要一個人衝過去,自然不難,可是背著蔣白丁,速度慢了不說,混戰中的日本武士一旦偷襲,閃避起來也不靈活,極有可能會因此受傷,說不定還會丟掉性命。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挨上幾刀,為難道:「大哥,人太多了,你再忍一忍。」

蔣白丁道:「忍個屁!你再不走,回頭三刀六洞伺候!」

所謂三刀六洞,是用刀子在身體上對穿三個窟窿,乃是青幫的重刑之一,受刑者往往非死即殘。阿潘聽了這話,咬了咬牙,招呼身旁的幾個青幫混混開路,背著蔣白丁衝進了人群。

所有人混戰之時,魯鴻儒卻一個人置身於戰局之外。他見蔣白丁已經脫離日本人的控制,原本打算出手的他,便立在原地沒動,有意等眾人殺到最後,尤其是日本人和徐傀儡遭受重創之後,他再出手收拾殘局。

他盯著眼前混戰的眾人,雖然光線昏暗,但他的目光一直追著骷髏傀儡。骷髏傀儡在道野樵的手中,只要道野樵有衝出重圍的跡象,他便不會再繼續等待,而是立即出手搶奪骷髏傀儡。

混戰了片刻,幾個日本武士雖然身手不弱,但青幫混混人數眾多,亂刀之下,幾個日本武士盡皆斃命,青幫混混也折損大半,倒下了二十餘人。

荒川隼人殺得興起,一根鋼釺刺死了好幾個青幫混混,臉上濺滿了鮮血,兀自冷笑不止。齋藤駿和徐傀儡依舊身處亂局的最中心,殺得難解難分。王鞭被一撥青幫混混圍攻,多處負傷,兩個徒弟已身中數刀倒在了地上。阿潘背著蔣白丁衝進人群,混亂之中被一團碧綠色火焰擊中大腿,急忙放下蔣白丁,脫去燃起火焰的褲子,儘管動作足夠迅速,卻還是被灼傷了大片皮膚。蔣白丁摔倒在地,各種髒話脫口而出,只不過他失血太多,叫罵之聲遠不如先前那般中氣十足,而是虛弱了許多。阿潘急忙將蔣白丁重新背起,忍著大腿上的灼痛,衝出亂局,來到了廳門門口。

忽然之間,阿潘的眼前刀光閃現,驚得他急忙後退。若非他反應及時,方才直奔廳門而去,便把自己的性命送在了刀口上。

幾把大刀從廳門外虛砍而入,握刀之人都是羅家戲苑的弟子。在這幾個羅家弟子的身後,羅慕寒大步走入演廳。

羅慕寒並非空手而來,而是擒著一個女子,那女子一身粉色和服,面色蒼白,正是秋本久美子。

荒川隼人和齋藤駿各自深陷戰局之中,目光一瞥,同時看見了秋本久美子,心中都是一驚,不明白秋本久美子明明被軟禁在上海國術館裡,還留下了兩個日本武士看守,如何會來到此處,而且是被人所擒。

荒川隼人臉上的冷笑頓時不見了,脫口叫道:「久美子小姐!」他有心想救秋本久美子,但是對付數個青幫混混,一時之間難以脫身。齋藤駿神色略變,抵擋徐傀儡狂攻的同時,大袖一揮,一團原本攻擊徐傀儡的碧綠色火焰在空中轉了個彎,向羅慕寒掠去。

原來秋本久美子在昨晚萬國魔術大賽結束之後,便被兩個日本武士護送回了上海國術館,被軟禁在了自己的房間里。她原本以為易希川剛剛獲得了萬國魔術大賽的冠軍,是萬眾矚目的焦點人物,眾目睽睽之下,齋藤駿和荒川隼人一定不會對易希川動手,再加上她又偷偷傳遞紙條,提醒了易希川要小心提防,這才聽從齋藤駿的安排,跟著日本武士回了國術館。直到晚上齋藤駿回到上海國術館,她才知道齋藤駿、荒川隼人和日本武士已經動手追殺了易希川,只可惜易希川被人救走,未能得手。

轉眼到了今晚,齋藤駿和荒川隼人又帶著日本武士離開上海國術館,去了法租界,她知道齋藤駿等人一定是去追殺易希川。她實在擔心易希川的安危,生怕齋藤駿等人會找到並殺死易希川。不知道為什麼,她有一種極為強烈的預感,今晚易希川一定會出事,她若是依舊留在上海國術館,或許這會成為她一輩子做過的最為錯誤的決定,會成為她畢生的憾事。她想要去法租界找到齋藤駿,哪怕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,也要阻止齋藤駿對易希川下手。

她最終用發簪對準自己的咽喉,以性命為要挾,逼兩個日本武士放她出來。兩個日本武士知道她向來膽小,起初以為她只是嚇唬一下,不信她會當真動手,哪知秋本久美子竟然真的用發簪刺破了咽喉。雖然只是破皮流血,但兩個日本武士生怕她真的自盡,齋藤駿和荒川隼人回來後一定不會輕饒他們,於是只好放秋本久美子出了國術館。

兩個日本武士擔心秋本久美子在外面遭遇危險,所以一路跟了出來,寸步不離地護衛著她。她進入法租界,直奔萬國千彩大劇院,到了劇院外面,卻遭到了羅慕寒的偷襲,兩個日本武士當場斃命,她則被羅慕寒生擒。

羅慕寒自從半決賽火燒易希川和秋本久美子失敗之後,因為腹部被雙魚用匕首刺傷,雖然沒傷及性命,但需要一段時間來休養,所以連日來一直藏匿不出。他雖然不現身,卻派羅家弟子暗中盯著易希川的動向,知道易希川獲得了萬國魔術大賽的冠軍,贏走了骷髏傀儡,又在慶功宴上身敗名裂,還遭遇日本人的追殺,最終被一群神秘的灰衣人救走,不知逃去了何處。如今易希川身敗名裂,勢單力孤,正是將其除掉的大好機會。

羅慕寒腹部的傷勢雖然尚未痊癒,但傷口結痂,已無大礙,因此便在今晚帶領幾個羅家弟子傾巢而出,搜尋易希川藏在何處。道野樵假扮易希川從萬國千彩大劇院里奔出來時,羅慕寒就在愛多亞路上,他和齋藤駿一樣,立即便猜到易希川極可能是在萬國千彩大劇院中,只不過齋藤駿等人進入了劇院,他便沒有現身,而是和羅家弟子躲到街對面的巴黎魔術館的廢墟之中。

他料到萬國千彩大劇院里的局勢一定極其複雜,貿然進入劇院,只怕沒什麼好處,因此打算先藏身暗處,待到時機合適之時,再現身而出,做一回坐收漁利的漁翁。

不久後秋本久美子在兩個日本武士的護衛下,出現在了愛多亞路上,向萬國千彩大劇院趕去。羅慕寒認定秋本久美子和易希川都是殺父仇人,只不過秋本久美子一直待在上海國術館裡,又有日本武士日夜守護,他難有報仇的機會,此時秋本久美子突然出現,而且身邊只有兩個日本武士,實在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,他當即從廢墟里悄悄溜出,突施偷襲,一舉擊殺兩個日本武士,將秋本久美子擒了過來。

他聽說了易希川身敗名裂的事,知道秋本久美子是易希川的心愛之人,他有秋本久美子在手,對付易希川便輕而易舉,先前入內的齋藤駿等人,也會忌他三分。於是他率領幾個羅家弟子,擒著秋本久美子,直入萬國千彩大劇院的演廳。

碧綠色火焰隔空掠來,羅慕寒絲毫不懼,直接大手一拽,將秋本久美子擋在身前。秋本久美子驚聲叫道:「師父!」齋藤駿急忙操控碧綠色火焰在空中轉向,堪堪從秋本久美子的身前掠過。

秋本久美子處境危險,齋藤駿無心再與徐傀儡較量,忽然操控十幾團碧綠色火焰聚於身前,將徐傀儡逼退,隨即驅火燒向圍攻荒川隼人的青幫混混,讓荒川隼人得以抽出身來。

一團混戰的局面暫時結束,齋藤駿怕青幫混混趁機去撿地上的手槍,於是操控碧綠色火焰掠向地面,讓碧綠色火焰附在手槍之上燃燒。

一些青幫混混正有撿拾手槍的心思,有的甚至已經朝地面伸出了手,見手槍上忽然燃起碧綠色火焰,嚇得急忙縮回手來,生怕引火上身。

徐傀儡被逼退之後,沒有再衝上去繼續攻擊齋藤駿,而是立在道野樵和王鞭的身前,暫且靜觀其變。

羅慕寒挾持秋本久美子,迫使齋藤駿操控碧綠色火焰轉向後,緩緩說道:「這世上可不止你一人會玩火。」說著抬起右手,輕輕一個彈指,一團暗紅色的火焰出現在他的掌心之中,那是一團「流火」。

他稍微傾斜手掌,火焰便順著指尖流淌而下,落在秋本久美子的肩上,隨即如同一條火蛇,繞著秋本久美子的身體遊走。只要他願意,隨時可以讓這團「流火」發生變化,進而燒傷秋本久美子,就像當初在半決賽的舞台上發生的那樣。

齋藤駿和荒川隼人原本要向羅慕寒殺去,看見「流火」出現,頓時止步。

荒川隼人喝道:「支那人,快放開久美子小姐!」

羅慕寒沒有理會荒川隼人,而是掃視在場眾人,大聲說道:「叫易希川出來,不然我燒死這女人。」

荒川隼人此前一直在日本養傷,沒見過羅慕寒,不知道羅慕寒是誰,說道:「既然你也是來找姓易的小子,何不放了久美子小姐,與我等一起聯手,將姓易的小子揪出來。」

羅慕寒沖荒川隼人冷然一笑,道:「當初你逼我爹斗戲,害得我爹身受火焚,更讓我羅家戲苑大片基業毀於一旦,這筆賬,我待會兒自會找你算個清楚。」

荒川隼人這才明白過來,眼前這個胖子,居然是羅蓋穹的後人,再看幾個手執大刀的青壯漢子,正是羅家弟子的穿著打扮。當初在夜船上,羅蓋穹暗中偷襲,殺了黑忍,將他刺成重傷,他對羅蓋穹恨之入骨,只可惜羅蓋穹已死,他無處報仇泄恨。

此時得知羅慕寒是羅蓋穹的後人,目光頓時一變,抬起鋼釺,直指羅慕寒,怒道:「你來得正好!你不找我算賬,我也會去找你。你最好立刻放了久美子小姐,我還可以讓你死得容易點,不然我定會讓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!」

羅慕寒斜視荒川隼人一眼,目光中大有不屑之色,隨即視線一轉,掃視整個演廳,搜尋易希川的身影。

秋本久美子被羅慕寒挾持,心中懼怕,眼含淚光,倘若換在以往,她此時一定害怕得流下淚來,可是她聽到「易希川」的名字,立刻強行忍住了眼淚。她此行是為了救易希川而來,倘若此時易希川就在劇院里,看見她流淚,一定會心慌意亂,她可不想讓易希川為她擔驚受怕,甚至為了救她而做出不理智的舉動。

她說道:「你燒死我吧。你的父親是我所殺,與希川無關。」聲音雖輕,卻極為堅決。

羅慕寒道:「殺父之仇不共戴天,你想如此輕易就死,沒那麼便宜!」隨即提高嗓音,叫道:「易希川,你女人在我手裡!我數三聲,你再不滾出來,我便將你女人燒成灰燼!」

話音一落,羅慕寒停頓了幾秒,見易希川沒有出現,當即叫道:「一!」

荒川隼人握緊了鋼釺,死死地盯著羅慕寒。齋藤駿手掌一翻,燃起了一大團碧綠色火焰,「嗞嗞」之聲響個不停。徐傀儡雖然知道秋本久美子是易希川的心愛之人,可是他不知道秋本久美子的身世,以為秋本久美子是日本人,而他對日本人只有厭惡,沒有半點好感,因此定了心思,不會出手營救秋本久美子,只不過他要趁齋藤駿攻向羅慕寒時,向齋藤駿發起攻擊,是以暗暗蓄力。蔣白丁趴在阿潘的背上,長時間的失血,令他頭腦昏沉,想要破口大罵,卻壓根沒力氣罵出聲來。魯鴻儒依舊置身局外,日本人和羅慕寒先後出現,而且都是為了易希川而來,令他有些始料未及,他知道要平息今晚這場大亂局,一定會極為困難,他已看清蔣白丁臉色蒼白,虛弱不堪,因此準備對擋住廳門的羅家弟子動手,先讓阿潘將蔣白丁背去醫院救治,再來收拾其他人。

各人暗自思慮之際,羅慕寒高聲喝道:「二!」聲音傳播開去,激起陣陣迴音,在演廳之中震蕩不休。

待到迴音漸漸平息,演廳之中仍無動靜。

羅慕寒神色陰冷,面部微微抽動,張開了嘴,最後一聲「三」已到了嗓子眼上。齋藤駿和荒川隼人準備立即出手營救秋本久美子。徐傀儡和魯鴻儒也都做好了動手的準備。

就在各人蓄勢待發之時,後台方向忽然傳來了一聲怒吼:「魯鴻儒——」

這聲怒吼正是易希川的聲音。

此時聚集在演廳里的各方勢力,都是沖著易希川而來:魯鴻儒想從易希川那裡得到開啟黃金圓筒的密碼,以及諸如「神仙索」「琉璃幻鏡」等神奇幻戲的秘訣;蔣白丁和他手下的青幫混混,是要幫魯鴻儒對付易希川;齋藤駿想奪取易希川手中的聖物;荒川隼人想殺了易希川解恨;羅慕寒想除掉易希川為羅蓋穹報仇,若能搶走聖物自然更好;徐傀儡等著易希川將銅門背後的消息帶出來,想知道林神通是否還活在人世;秋本久美子則是無比擔心易希川的安危,盼著易希川能夠平安無事。

各方勢力聚集在萬國千彩大劇院的演廳之中,便如一輪混亂至極的漩渦,易希川身處漩渦的正中心,卻長時間藏形匿跡,直到此刻終於出現。

眾人紛紛扭頭望向後台,只見後台的門一下子被拉開了,易希川一身黑衣,背著雙魚疾奔而出。

易希川之前身在甬道之中,聽不見羅慕寒的喊話,不知道秋本久美子已經來到了萬國千彩大劇院,而且已被羅慕寒擒住。他一心只想著地牢里的一切,想著魯鴻儒作惡多端,想著雙魚是否會有性命危險,因此打開銅門之後,他發出的第一個聲音便是直呼魯鴻儒的姓名。

這一聲「魯鴻儒」,滿含著憤怒,恨不得立刻便要找到魯鴻儒清算一切。

易希川衝出後台,目光迅速掃動,很快看見了魯鴻儒,叫道:「魯鴻儒,你對我師妹做了什麼?」

魯鴻儒早在發現道野樵假扮易希川時,便隱隱擔心易希川本人已經溜進了後台,此時見易希川果真從後台現身,而且背著原本關在地牢里的雙魚,便知道易希川已經去過銅門背後了。

他內心震動,以至於連連咳嗽了數聲,但神色儘可能地保持平靜,說道:「易戲主,你大可安心,雙魚姑娘毫髮無損,只不過她太過吵鬧,我讓貴叔餵了她一些昏睡的葯湯。」

易希川沒想到到了眼下這個地步,魯鴻儒居然還能神色如常,用如此和氣的語氣對他說話。他深感厭惡,又倍加痛恨,正要對魯鴻儒還口,可是話到嘴邊,卻沒有講出來。

他瞪大了眼睛,盯著廳門的方向。

在這一瞬之間,他已看見了秋本久美子。

第一眼看見秋本久美子時,易希川大感意外卻又倍感欣喜,隨即看清秋本久美子是被羅慕寒擒在手中,身上更有火蛇一般的火焰在不斷地遊走,心神立刻慌亂起來。他沒有向魯鴻儒衝去,而是大步奔向廳門,叫道:「久美子!」

秋本久美子雖然被羅慕寒擒住,卻難掩驚喜之色。「希川!」她叫了一聲,隨即不斷地搖頭,示意易希川不要靠近。

徐傀儡好不容易等到易希川現身,當即向易希川迎面而去。他一把拉住了易希川,說道:「易戲主,先別衝動,將雙魚姑娘放下來再說。」

秋本久美子被其他任何人所擒,易希川都不會如此擔心,可是羅慕寒將秋本久美子視作殺父仇人,秋本久美子落在羅慕寒的手裡,大有性命之險,易希川自然心急如焚。但雙魚昏迷不醒,魯鴻儒說的話不知真假,他同樣擔心雙魚的安危。

他將雙魚放了下來,徐傀儡探了雙魚的鼻息,又把了雙魚的脈,鬆了口氣,說道:「還好,雙魚姑娘沒事,只是昏睡過去了。」

此話一出,易希川便對雙魚放了心,抬眼盯著羅慕寒,道:「姓羅的,又是你!我早就對你說過,羅蓋穹是我一人所殺,你要報仇就沖我來,別牽連無辜之人,快放了久美子!」

羅慕寒道:「就憑你嘴上說說,便想讓我放人?」

易希川道:「那你想怎樣?」

羅慕寒道:「我聽說你是為了龍圖才殺了我爹,我要你即刻把龍圖交給我,再在我面前自盡,我可以網開一面,饒了你女人的性命。」

易希川道:「當初是羅蓋穹殺我師父,奪我龍圖,將我逼入絕境,我才反過來殺了他。這是他作惡多端,咎由自取。」

「我爹為人如何,還輪不到你這個毛頭小子來說三道四。」羅慕寒道,「我說的事,你到底照不照做?」說話之際,秋本久美子身上的火焰突然變大了一倍有餘,遊走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。

「住手!」易希川喝道,「你要我的命,我可以給你,但你要龍圖,那是我師父和眾位師弟捨命換來的,還有許多幻戲界同道為之犧牲,我豈能把它交給你這種人?」

羅慕寒道:「國難當頭,你卻與日本女人談情說愛,也配保有龍圖?快把龍圖交出來,不然我燒死她!」話音一落,秋本久美子身上的火焰變得極快無比,甚至激起了風聲,呼哧作響。

易希川不願交出龍圖,畢竟那是牧章桐和眾位師弟用性命守護的聖物,也不願眼睜睜地看著秋本久美子被火燒死,畢竟那是他的心愛之人。一時之間,他內心無比掙扎,不知該如何抉擇。

忽然之間,後台傳來了一陣「嘩啦啦」的響聲。這陣響聲極為刺耳,眾人扭頭望去,只見一道黑漆漆的人影邁著蹣跚的步伐,從後台走出。來人蓬頭垢面,衣服襤褸,雙腳赤裸,正是關押在地牢里的林神通。林神通的右手拖著一根兩丈長的粗大鐵鏈,鐵鏈刮擦著地面,不斷地發出刺耳的響聲。

林神通一路走來,抬起陰鷙的目光,掃視聚集在演廳里的人。他好不容易才從地牢里出來,自然要找魯鴻儒算賬。

他如願以償地看見了魯鴻儒,此外還看見了齋藤駿,這個曾令雲機社付出慘重代價以至於讓魯鴻儒有機可乘的罪魁禍首,居然也在場,令林神通大感意外,卻又極為暢快。剛出地牢,便能與兩大仇人照面,真是天賜的報仇良機。

他聲音極為粗啞,說道:「魯鴻儒,齋藤駿,你們二人都在,很好,很好!」

魯鴻儒看見林神通出現,神色一沉,目光驟變。易希川能得到十二把鑰匙去往銅門背後,已足夠令他驚訝,他本以為易希川只是去救雙魚,沒想到竟將林神通也放了過來。

齋藤駿初見來人,因其蓬頭垢面,只覺身形相似,待到聽見聲音,雖然聲音粗啞略有變化,但語氣一如當年,認出來人便是林神通。他苦尋林神通而不得,想不到竟能在萬國千彩大劇院里遇到,當即大袖一揮,碧綠色火焰轉向,對準了走來的林神通。

除了魯鴻儒、齋藤駿和易希川外,其餘眾人都不知道來人是誰,全都不明所以地望著林神通。

徐傀儡站在易希川的身邊,猜到了來人的身份,低聲道:「這人便是林神通?」

易希川點了點頭。他心中所念,仍是秋本久美子的安危,只看了林神通一眼,便把注意力轉回到羅慕寒和秋本久美子的身上。

突然之間,演廳里一片通明,所有的電燈重新亮起。魯鴻儒之前曾命令兩個雜工去劇院外面恢複電源,那兩個雜工直到此時才將電源重新接上。

燈光一亮,眾人都覺得刺眼,不由得眯縫了眼睛,好幾秒才適應了亮光。

林神通深陷黑暗之中已有十五年之久,見到如此刺眼的亮光,當即站定腳步,閉上了眼睛。好一陣子,他才將眼睛緩緩睜開。之前光線昏暗,他只看見一大群人聚集在廳門附近,此時燈光明亮,才看清觀眾席上還聚集了上百個觀眾。

林神通咧開了嘴,似笑非笑,說道:「今日我林神通報仇雪恥,能有這麼多人俱為見證,不枉!」停頓了一下,又厲聲道,「齋藤駿,你殺我兒,毀我雲機社,此仇不共戴天!魯鴻儒,你滅我雲機社,斷我手指腳趾,囚禁我十五年,此仇同樣不共戴天!今日我便讓你們二人血債血償!」

林神通的聲音極為刺耳,震得演廳迴響不斷。

秋本久美子聽在耳中,望著林神通,心裡暗道:「原來他就是林神通。」

她這般暗想之時,並沒有帶上任何仇恨的情緒,實則她此番來到中國,只是想了解自己的故土,了解自己家族的過去,至於為娘親報仇,那都是齋藤駿的獨斷獨行。

秋本久美子從記事開始,身邊便只有師父齋藤駿,對父母和其他親人全無記憶,倘若秋娘是為旁人所害,或許她會有復仇之意,但害死秋娘的是林神通和林天成,也就是她的祖父和父親,她怎麼也恨不起來。她從沒想過報仇,只想不管這些事,好好地生活下去,但齋藤駿一定要她跟著來到中國,她向來聽齋藤駿的話,再加上也想了解家族的過去,這才來到了上海。當初她對易希川講述身世之時,曾翻看《民國上海縣誌》,也只是為了了解幻畫門秋家的過去,而不是為了查找雲機社的下落。

此時此刻,她看著眼前這個自稱林神通的人,看著這個本是她祖父的人,看著他蓬頭垢面、左手五指、腳趾全無的慘狀,心裡提不起半點恨意,反而大起同情之心。

秋本久美子暗想之際,林神通已邁開雙腳,朝離他最近的魯鴻儒走去。他人還未到,手中的鐵鏈已在空中掄圓。這根束縛了他整整十五年的鐵鏈,帶著斑斑銹跡,激起風聲呼嘯,裹挾著滿腔仇恨,向魯鴻儒擊去。

這一擊力道強勁,勢如雷霆,魯鴻儒側身一讓,鐵鏈擦身而過,擊中了地面,磚石鋪砌的地面頓時被砸出了一個坑,一時間磚屑飛濺。林神通手腕發力,鐵鏈彈地而起,掃向魯鴻儒。

這第二擊的勢頭不如第一擊那麼剛猛,魯鴻儒不再閃避,右手倏地探出,竟空手將掃來的鐵鏈抓住。兩人各自用力,鐵鏈頓時在空中扽得筆直。

魯鴻儒道:「林首領,倘若你肯開口,你我之間根本無須鬧到如此地步,你雲機社也自可保全。」

林神通道:「少來說這些鬼話,我若把雲機訣背出來,你早已殺我滅口,我豈能活到今日?」右手力道一松,不再拉拽鐵鏈,而是捲起鐵鏈,直撲向前,與魯鴻儒近身劇斗。

忽然間綠光閃動,一大團碧綠色火焰隔空飛至,燒向林神通和魯鴻儒。兩人不閃不避,手腕同時用力,鐵鏈斜飛而起,將一大團碧綠色火焰被擊得粉碎,火星落了一地。齋藤駿竟對秋本久美子的安危不管不顧,徑直大步行來,又燃起兩團碧綠色火焰,分擊林神通和魯鴻儒。

徐傀儡對道野樵和王鞭說道:「你們保護雙魚姑娘,守好骷髏傀儡。」話音未落,人已掠出,揚起兩根鐵扦,向齋藤駿殺去。

齋藤駿大袖一掃,碧綠色火焰在空中一轉,向徐傀儡射去。

徐傀儡貼地一滾,避過碧綠色火焰的攻擊,冷笑道:「你的對手是我,打倒我之前,休想對其他人動手。」一邊說話,一邊刺出鐵扦。

徐傀儡有意要救林神通的性命,怕林神通同時面對兩大勁敵,不是對手,因此出手對付齋藤駿。齋藤駿揮動銀鞘匕首,與徐傀儡殺成一團。

這邊四人剛一動手,那邊阿潘便一聲令下,剩餘的青幫混混,一起向擋住廳門的羅家弟子衝去。羅家弟子人數偏少,很快被青幫混混沖開了一個缺口。阿潘背著蔣白丁衝過缺口,頭也不回地奔出了廳門。

混戰之中,易希川和荒川隼人對視一眼,目光中滿是敵意。但兩人又同時轉頭,死死地盯著羅慕寒。兩人都是真心愛著秋本久美子,一個與秋本久美子私定終生,一個和秋本久美子訂有婚約,互為情敵的二人,加之國讎私怨,已交手多次,可謂勢不兩立,但此時心愛之人遭羅慕寒挾持,因此兩人都在一瞬之間,將羅慕寒視作了首要之敵。

羅慕寒道:「易希川,我最後問你一次,到底交不交龍圖?」他一隻手擒著秋本久美子的後頸,另一隻手操控流火在秋本久美子的身上飛速遊走。

易希川看著秋本久美子,秋本久美子也正好向他看來。對視的一瞬間,易希川定下了決心,伸手入懷,取出了黃金圓筒,說道:「你把流火滅了,放了久美子,我便把龍圖給你。」

羅慕寒從杭州趕來上海之後,聽羅家弟子描述過黃金圓筒的樣子,又在刊登過中日幻戲擂台賽新聞的舊報紙上見過黃金圓筒的照片,此時見易希川拿出的黃金圓筒,與他所見所聞的黃金圓筒一模一樣,便知道那是真的龍圖。

他手掌一揮,流火脫離秋本久美子的身體,流回他的掌心,他再收攏手掌,流火頓時熄滅,消失不見了。他伸出了手,道:「流火已滅,把龍圖扔過來,我就放人。」

秋本久美子見易希川肯為了她交出龍圖,心中一陣歡喜,但她知道易希川曾為龍圖付出了多少代價,於是搖頭說道:「希川,龍圖太過重要,你別給他。」

易希川道:「龍圖沒了,還能奪回來,你若沒了,我定抱恨終身。」他手一拋,黃金圓筒掠過半空,落向了羅慕寒。

羅慕寒當即伸手接住,看了幾眼黃金圓筒,神情嚮往,目光中大有痴迷之色。

易希川看著羅慕寒的樣子,不禁想起了當初盜圖成功後趕往老西門與羅蓋穹接頭的場景,當時牧章桐亮出了黃金圓筒,羅蓋穹看見黃金圓筒時露出了一臉嚮往的神色,此時羅慕寒看見黃金圓筒時的神色,與當初的羅蓋穹一模一樣,沒有任何分別。

易希川說道:「羅慕寒,龍圖已經給了你,快放人!」

羅慕寒右手拿著黃金圓筒,左手鬆開了秋本久美子的後頸。他看似放了秋本久美子,實則面露冷笑,左手一個彈指,一團暗紅色的流火立刻燃起。他的左掌帶著流火,拍向了秋本久美子的後背。

易希川沖向秋本久美子,一把將秋本久美子拉開,他自己則躲避不及,被羅慕寒的左掌拍中了胸口。流火一觸即燃,易希川的黑衣頓時燃起大火。他飛快地脫下黑衣,扔在了地上,以免皮肉被燒傷,身上只剩一件單薄的短衫。

與此同時,荒川隼人也已出手。他按下鋼釺的尾部,觸動機關,扦頭突然射出,射向羅慕寒。羅慕寒原本還想趁勢追擊,用流火繼續攻擊易希川和秋本久美子,扦頭突然射來,逼得他向後一躍,避開了扦頭的襲擊。

忽然之間,只見滾滾白煙翻騰而起。這些白煙來自於地上燃燒的黑衣,原來易希川隨身攜帶了幾包凝煙粉,全都揣在黑衣的內兜里,以備不時之需,此時遇火燃燒,頓時產生了許多白色煙霧。這些白色煙霧飛快地聚集,轉眼便凝聚成了濃厚的一團。忽然之間,煙霧破開,一道五彩斑斕的火焰直躥而起,躥升至演廳的頂部,當空飛舞起來。

「糟糕,龍圖!」易希川暗暗叫了一聲。

原來方才羅慕寒挾持秋本久美子逼他交出龍圖時,他不願將師父和眾位師弟捨命守護的龍圖拱手讓人,於是趁著林神通現身,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林神通身上時,讓徐傀儡、道野樵和王鞭擋在他的周圍,他悄悄地取出黃金圓筒,轉動七圈金環,對準正確的篆文數字,將黃金圓筒打開了。

他取出了黃金圓筒里的龍圖,將龍圖揣在懷裡。正因為如此,當羅慕寒再次威逼他時,他才會毫不猶豫地交出黃金圓筒,拋給了羅慕寒。這一招他曾在夜船上使用過,當時是為了對付齋藤駿,只不過齋藤駿曾經得到過黃金圓筒,熟悉黃金圓筒的重量,察覺出黃金圓筒變輕了,因此識破了他的手段,但羅慕寒從沒有接觸過黃金圓筒,果真上了他的當。

易希川這一招極為高明,不但騙過羅慕寒救下了秋本久美子,而且魯鴻儒和齋藤駿等人想搶奪龍圖,勢必會沖著羅慕寒而去。可他為救秋本久美子,又被羅慕寒的流火擊中,情急之下脫掉黑衣扔在了地上,龍圖也裹在黑衣當中,一起燃燒了起來。

龍圖雖然不會燒毀,但一旦遇火,便會幻化出真龍繞天的神奇幻戲,如此一來,人人都會知道羅慕寒手中的黃金圓筒只是空殼,他這條眼看著便要成功的計謀,就此功虧一簣。

五色火焰在空中不斷地飛舞,帶起陣陣呼嘯之聲,很快顯現出龍頭、龍身、龍尾和龍爪,幻化成了一條巨型的五色火龍,首尾相連,當空翻騰。一時之間,火龍的五彩斑斕,蓋過了演廳里的燈光,將整個演廳映得流光溢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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